清羽

啊……总算是想起来，填填

四
午后天尊靠在树下，无人的院中极静，只有风带起树梢枝叶的轻响，透过树荫覆了一地的橘黄。
天尊眯起眼，然后有意无意的开始在漫长的记忆里寻找一些他以为早已遗忘的片段。
……今天念叨老银好像次数有点多啊？
大概出于证明什么的心理，天尊开始极力的回想按时间来说早就该想不起来的事情。
可他还是记得。
懵懂记忆里风雪中抱起自己的手，第一次睁眼就看见的人，小时候天山上的雪仗，温暖有利的大手会握住小小的团子手教自己识字，雪中镜…………
会摸着自己的头笑眯眯的叫小游的人。
那些漫长时光河流里的碎片，即使在不记得过去的一百年里，也总是若有若无的出现，如果把过去分层的话，大概是放进最珍贵的匣子里的存在。
还是那个一脸神棍的家伙，指着大好的天光对自己说
“人用一生的时间走路看许多东西，但是回忆的时候却常常只记得某几个画面而已，所以只要你记住你想回忆起来的画面，就可以了。”
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银妖王总是对的。天尊对这点坚信不疑。
那段童年的时光，与他相关的，天尊一个都没有忘记。
这么想着想着，天尊慢慢闭上眼，难得的放任自己安心睡了过去。
今天真的格外奇怪。
白发被风撩起，伸展又落在风里，风轻轻的拂过睡梦中人的面颊发顶，又默默离开，风没能吹起另一个人的衣摆，银色的衣衫穿过了风，另一个人伸出手如惯例那样摸了摸梦中孩子的发顶，尔后俯下身，赶在风离开时的余韵里给了天尊一个不可触摸的拥抱。
一如既往。
“好梦，小游。”

五
一个人的时光总是悠闲。
傍晚开封府的老老少少三三两两拖拖拉拉的春游回家，小四子扯着公孙的袖子迈着小短腿哒哒的跑进府中，良子跟在后头一脸担心槿儿别摔着，赵普扛着新亭侯走在最后斜眼瞅他徒弟，顺便瞄着公孙的背影，那书呆那么瘦等会别被团子扯地上；霖夜火明显玩累了难得的没有蹦哒，抱着哑巴半梦半醒懒懒散散的牵着邹良，哑狼的脸上照旧看不出表情但是身边的温度暖了不止一个季节；展昭和白玉堂并不在回来的队列当中，据说是因为城南又开了一家新的烧麦店还是饺子店来着——谁知道呢。
众人走到小院门口才发现靠着树难得睡的一脸祥和的天尊，离着这么近也不见醒过来。
“老神仙怎么跟这儿睡着了，昨晚上没睡好吗？”火鸡打了个哈欠靠在哑巴身上，邹良不动声色抬起胳膊把人往怀里搂。
“要叫醒吗，老人家搞不好会感冒。”到时候书呆又有的忙，赵普默默的把后面半句咽下去。
“……我觉得……让尊尊睡一觉比较好哦”小四子小小声的，捂着嘴巴轻轻的说，“银衣服的神仙是这么拜托的呀！”
他指指树边，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神仙一直都在尊尊身边哦，可是一百年才能在梦里见尊尊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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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场雪落及天山的时候，殷侯有事下了山，方方及冠之年的天尊陪着妖王在天山的宅子里看年末的初雪。
桌前的飘窗半撑着，桌上热上一壶上好的竹叶青，天尊是不挑酒喝的，只是有些偏爱绵长的口感，殷侯则是随着祖辈喜好大漠烈酒的口味。妖王总是在后院树下埋上两坛酒待他们回来，一坛是江南夜雨，一壶是大漠孤烟。
你呢？天尊曾经这么问过妖王。
妖王依旧只是笑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屋里一时极静，只有碳火燃烧碰撞的响声，有雾气朦朦胧胧的散了整个屋子，只听得外面雪打屋檐枝叶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妖王看着飘窗外那一方撑开低矮的景色，兀自的放空了眼神，隔着雾气，许是暖意醉人，黑发的天尊真正打量起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来。
这个人仿佛永远不会老去，温润眉眼一袭银衣，满身的书卷气却偏偏武艺高强，银狐族是上天的宠儿，于是连时光都偏爱的将他留在了最好的模样。
小时候总是听人说——乱世，乱世。
自己也真真切切的用这双眼，这双手去丈量触摸了何为乱世。只是有时一念，男人保持着这番模样活过了几个乱世？
——乱世总是会结束的，到时候小游和小降可得替我看天下盛世太平的美景啊。
——你呢？去哪儿？
——……我当然是和酱油组一起啊。
青年收回思绪，第一次在跳动的火光下描摹对面人的侧颜，在火光下房中的一切都被镀上暖色。
不是孩子的依赖和崇拜，是什么呢？木炭火种炸裂的声响划破了一厢寂静。
男人回转视线，于是目光流转直直相对，所有的情愫和温度都被尽收眼底，天尊收回视线垂下眼帘，妖王在那厢无奈的叹了口气，拖长了气音，尾音却湮没在外面忽然大起来的风雪里。
——小游，你啊……
如同对早些年里自己怀中那个孩子一样，却又说不出话的下半句，再说下去就是禁语，于是绕在唇边舌尖，弯弯绕绕最终还是合着刚热的酒一同咽下肚去。
不能说的实在太多，多一个字就是不可泄露的天机，和那些过往一样也只能封存在心底。
天尊却是不懂，殷侯是兄弟和对手，也有那么几个，比如无沙和陆天寒勉勉强强算得上是同伴，风天长是并没有做错什么的敌人。
妖王呢？……就，只是妖王。
究竟是什么呢，很久以后收拾妖王留下的东西时偶然见到妖王曾抄下的诗。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冰镇梅子汤，寒夜红泥小火炉

六
那些美好的景象很快如烟散去。
天尊又想起了令他头痛欲裂的记忆。
“乖，听话。”
他也知晓凡人的生老病死，仍抱着微乎的希望至少他周全。
万咒宫的水底窒息而断指峰的石壁冰凉。
妖王总是什么都知道，而且什么都会为你做好。
这是被放在心间上宠爱的特权，也是最惨白残忍的离别。
天尊在梦中深深皱起眉头，即使想起接受了妖王离去的事实，血月当空的那个夜晚仍是他内心血淋淋的一道疤，和殷侯万箭穿心的伤口一样，疤可以愈合却不能消失，这都是乱世给他们留下的烙印与收取的代价。
“天下之乱，始于妖祸——”
然后便是风声，呜咽哀鸣，下坠的风声。

似乎是空间静止，眼前的纷乱忽然都变为一片黑暗。天尊忽然感觉被人从身后蒙住眼睛。“不想看就不要看，都说了你笨，笨还不信。”
那人一振袍袖从身后缓缓踱出，装模作样好像多年前陪酱油组捉迷藏被发现。妖王抱着一只小狐狸，笑意盈盈的站在天尊对面，然后伸手——
狠狠弹了他的额头。
“嘶!”天尊伸手揉揉发红的额头，刚刚那一点见到老银的感慨和酸涩全被弹走了，这个人怎么这样的，变成鬼了还这么能折腾。
“真是的，饭也不好好吃，也不好好休息，总是迷路……”妖王夸张的叹了口气，夹杂着几分听不出真伪的苦笑“小游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嘛。”
“……”
“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了。”妖王伸手拍了拍天尊的头。
“好好照顾自己，笨蛋小游。”
“……”
“看什么，都说了只有十二个时辰，我要走啦。”
“替我向小降带个好……”
“好好照顾自己。”
“万咒宫的事情就憋想了，以前的事情不要留给下一代做。”
“啊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天尊揉了揉泛红的鼻尖，还像当年那个及腰高的孩子一样瞅着妖王
“还有——”
“……，小游。”
突然的靠近，放大的瞳孔，以及一触及分的，柔软的触感。
“嘘……抱歉啦。“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若还有来生可见，定不负此番心意。

天尊从梦里醒来，手心空空躺着一块玉，在月光下光泽个外温润。
他笑了笑，将玉拢在手心，在满天星辰的注视下回房和衣睡了。
“嘁……你才是笨蛋。”
其实从未离去。
end

日常shi一样的感情戏。_(ゝ｢ｪ:)ﾉ